The icy heart(上)

先放个上篇,如果你们喜欢的话就儿童节把下篇弄出来。白雪皇后AU。


遥远的山谷中,一座小镇迎来了它的冬天。

这里的人们敬畏自然,但冬天向来不受欢迎。原因无所谓是流浪诗人口中哀叹的“枯燥的白日”“落叶的飘零”,也并非与上流贵族们不能举办盛大的舞会,这微不足道的愁绪有关。真正烦恼的,往往是寒风最愿意光顾的——穷人们。试问谁会乐意饿着肚子在冰面上逡巡,只为钓到一尾鱼做晚餐;又或者是抱紧硬邦邦的被角缩在火堆旁取暖,还要担心睡梦中柴火熄灭而被冻死?哎呀,贫穷的苦闷啊。除了远在高墙之内永远炉火旺盛的富人们,也就只有孩子会欣然迎接这个季节的第一场风雪了。孩童天真的心,即便是在风雪肆虐的夜晚,也能编织出幸福的梦。

雪花簌簌扑进小镇,穿透牛棚的茅草,冰霜结满了窗台的玻璃和边框。只一个晚上,整个镇子便被暴雪占领:从富人巍峨的城堡到隐士居住的木屋,从酒馆门口的木桩到黑森林边界的河流。没有人可以拒绝冬天,就像没有人可以拒绝死亡。

而今天的这个故事,正与这两者有关。

第二天一早,吹了一夜的北风终于不再折磨它的子民。孩子们被允许出门,兴奋地堆着雪人,玩着只有冬天才有的游戏。他们也不顾脚上破破烂烂的鞋子,小脸因为饥饿和寒冷变得青紫,此刻倒是有了快乐的色彩。大人们多半放任他们玩闹,就当是帮忙铲除积雪,三三两两地挤在酒馆门口,借从门缝里漏出的热气取暖。

这看似是无比寻常的一个冬日,Will曾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日子。隐居在森林中的生活帮助他尽早地习惯了寒冷和饥饿,而他养在身边的狗群也在几天前就表现出严冬来临前的焦躁不安:越是和动物相处,Will越是感到在自然的奖惩面前,人类是如此的迟钝。所以他的小屋里贮存了足够一整个冬季用的木柴。考虑到他的朋友们被大雪困在镇上,Will背着柴草赶往Jack的小店。在经过学堂的时候他碰见了Margot——镇上最富有的猪肉商的女儿,和她的混蛋哥哥比起来,她实在是令人怜惜。

Margot穿着一身红衣,远远看去像是一团燃烧着的火,而走近了才会发现这个女孩的身子单薄到仿佛一根烧透的木柴,轻轻一折就会断裂。

“多么美丽的雪景啊,我在南方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雪。”似乎是要被毛皮大衣给压垮了,Margot连感叹声都是有气无力的。她今年春天才和家人搬到镇上,从没有经历过这么寒冷的冬天。一个南方的千金小姐能在这时候走出家门都足够叫人吃惊了,Will猜她一定又是在等Alana下课。

“我等了将近半个小时了也没见她出来,可是守门人告诉我所有人都已经离开了。”Margot蹙紧了眉头,“倒不是我气她爽约,只是你知道的,那个传说……”

当然了,那个关于冬日之神的传说。作为Will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Margot时常会带来家里的古书来交换他在山中的见闻。至于那个传说,Will只是听他的父亲说过,过去他也以为不过是大人为了不让孩子在冬天出门乱跑而编造吓人的故事。可现在,Will感觉到了隐隐的不安。

“我待会可以帮忙去森林附近找找她,你别太担心了。”Will发誓他已经用了最不惹人厌的词句和口吻——长年独居在远离村庄的森林里,镇上的人都以为他是个养狗的疯子。朋友对于Will来说就像水中的月光一样珍贵——可有的人并不这么认为。

“Margot,从这个卑鄙小人身边走开!”Mason慢悠悠驾着马车来到他们身边,抬手就给了Will一鞭子,脸上嫌恶的表情和他怀里的宠物猪如出一辙。“哦看呐,我们伟大的隐士大人居然屈尊降贵同我们这种‘肮脏的贵族’说话,简直要把我给感动到呕吐了。而你,Margot,我亲爱的妹妹,你似乎忘记了我定的规矩了。”

“我错了Mason,我马上就回家。”可怜的女孩似乎是强撑着自己不倒下,脸色却苍白得如雪一般。“但我得亲眼见到Alana平安无事,我担心是冬日之神的诅咒,他又来向我们索要祭品了……”

Mason不耐烦地打断她,“那你可得小心了,我听说他最喜欢变成凡人的样子混在人群里亲自挑选祭品,你最好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别跟无关紧要的人厮混。”他还赶着去乐器店老板Budge那儿开一桌牌局,得把昨天输掉的钱赢回来才行。至于冬日之神,谁管他是什么狗屁玩意儿。

说完便让车夫驾车,自己转身进了车厢。Margot知道这是她再敢违抗Mason,等回到家那根鞭子就会打到自己身上。再怎么担心Alana的安危,她也只能魂不守舍地跟着上了自家的马车。临走前,她的善良或者说是上层人的教养迫使她在逃难的关头还耐着性子向Will道歉。“或许你也该先回家去躲一躲。”她颤抖地自我安慰着,“Alana说不定已经在家里了。”

如果那样的话,守门人一定早就告诉你让你回去了。

Will冲Margot安抚地笑笑,他今天还有的忙。

一刻钟后,Will背着柴草赶到杂货店,店主Jack大方地给了他一袋干面包,他美丽的妻子Bella还偷偷塞给他一罐树莓酱。

“天越来越冷了,我最近总是浑身不舒服,也不知道我的病是不是就喜欢寒冷的季节。”Bella摸了摸他的卷发,脸上浮现出类似母亲一般的慈爱,“可怜的Jack,Will你得帮我好好照顾他,我怕自己撑不到来年的春天了。”

“你能不能不要再诅咒自己了。”店长沉闷地擦拭茶盘,他深深吸进一口气,装作对未来充满信心来竭力掩饰对妻子即将离世的恐惧。“医生总说天气会影响心情,你只要等到暖和的日子就能恢复活力了。”

“接受现实吧Jack,冬天之神是不会轻易放过我的,你没听到隔壁镇上的人是怎么说的吗?两个,已经有两个人失踪了,下一个就该是我了。”

仿佛是有一把尖刀插进黑人的心口,他疼得眉头紧皱,迟迟说不出话来。Will知道那个数字代表什么意思,三,那是祭品的数量,冬天之神每次出现都以三个人的失踪作为他的证明。而那些人一旦消失便不见踪影,在一个月之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前去参加镇长为他们举办的葬礼。

睡是死的兄弟,而严寒的冬天,有的时候就是象征着死亡本身。

“我真希望在病魔杀死我之前,冬日之神就能把我带走。”Bella终于忍不住扑进Jack的怀里掩面痛哭,“太痛苦了,Jack,结束我的生命吧,你不能这么残忍让我继续受苦。”

Will默默关上店门,将温暖的泪水和悲伤的相拥留给Crawford一家。

不过才一会儿的功夫,屋外就又纷纷扬扬落下雪花,洁白的雪片鹅毛似的洒上街头,所到之处都是如此的令人压抑如此的沉闷:马蹄声,车铃声,孩子的嬉闹,人们闲谈时的碎语都似乎被厚重的雪吞噬。Will拨开雪雾,缓慢却坚定地向河流那边走去,Bella Crawford的哭泣声仍旧缠绕着他。

家庭。十多年前Will曾经拥有过它,但在老Graham离世后他便再没有勇气去思考这个词。尽管他已经能够一个人打猎,钓鱼,处理伤口,修补屋顶的漏洞,但他的身边还有七只精力无比旺盛的狗,而当现在这样真正的独自一人时,Will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而这种孤独,Jack和他在未来的每一天都要备受其煎熬。

Will叹了口气,他知道Jack Crawford所恐惧的是什么,比起神秘莫测的冬日之神,如同悬在头顶的尖刀一般,日日夜夜蚕食他妻子生命的疾病才是最残忍的诅咒。他不知道Bella会死于谁手,或许在尖刀终于落下之前,Jack就已经送她离开。

一副画面已经在Will的想象中浮现了:Jack抱着Bella,她死前穿着白色长裙,胸口插着匕首绽开血花,黑人放声哭嚎而他的妻子却嘴角含笑。他不能告诉任何人,但Will知道Bella期待的或许就是这种归宿。

当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想去把它删除掉就太迟了,所以Will只能相信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然而即便是疯子也信守承诺,他会先找到Alana再回到那个木屋慢慢老死。

所幸沿着街道绕了一圈一无所获后,Will在冻结了的河流旁找到了她。Alana就站在冰面上,她的脚边立着一块雪橇。奇怪的是周围基本上没什么人,如果是从前,河面一定早就被人占满了,他必须得在人群中钻来钻去才能挤到Alana身边。Will急忙跑上前去,这才发现她的对面还站着一个男人。

“Alana!”Will喊了一声,平日里总是亲切回应他的人此刻却动也不动,对他的声音置若罔闻,而那个陌生人却因此抬起头,被皮毛衬托的身形叫人意外的高大,半张脸遮掩在裘皮背后,仅露出一对暗红色的眼睛。Will在两三步远的地方停住了,在林中捕猎而练出的直觉将他的四肢冻在原地。危险,他听见脑子里自己的尖叫,危险。

裹着裘皮的男人微不可查地愣怔了一下,冷漠的双眼在看向Will的时候,眼中的愠怒转变成玩味。他拨开Alana,女人就像毫无生机的木偶一样歪到一边。

“天呐,Alana!这位先生,你做了什么?”Will惊愕地看着Alana失去光泽的眼睛:立在原地的那人早已不是他的朋友,不过是被冰雪封冻的一个观赏品。男人慢条斯理地走向他,越是靠近越是显示出他身形的高大。Will想攥紧拳头却发现自己是在做无用功,此时他浑身的血液就跟山脚下的溪流一样凝结成冰。

“先生,”Will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如果我的朋友有冒犯到你,我代她向你道歉。但是请你放过她。”

“你的朋友在滑雪橇时撞到了我的鹿,它伤得很严重。”男人的声音醇厚而低沉,浓重的口音仿佛是来自遥远的极寒之地,所陈述的内容却让Will如同置身于冰池。“我不能原谅她这如此失礼的行为,尤其是她并不悔过,反而妄想买下我的鹿。我只是在教会她金钱并不是万能的。”

Will顺着陌生人的视线,这才看到了他身后由牡鹿组成的车队,那头受伤的鹿正佝偻着脊背,舔舐着腿部的伤口。一瞬间,或许更早,Will猜出了男人的身份。

“我非常抱歉,但是你几乎让她失去了生命,这代价会不会太重了……”他努力保持着声音中的温和冷静,但随着对方越来越靠近的手而含糊成了一句呢喃。他彻底噤了声,因为那人冰冷的手指正抵在他的唇上。

“你要获得什么就必须付出同等的代价,我并不是什么喜怒无常的神明,比起他们我更崇尚公平的原则。”他愉快地表露出要讨回补偿的决心,似乎对手指下的柔软触感满意地不得了。“你很有礼貌也很讨人喜欢,漂亮的男孩儿,可惜我这次的目标已满,无论如何也不能带你离开。”

男人垂下头,灼热的鼻息喷洒在Will的鼻尖——真奇怪,Will开始胡思乱想,他的身体冷得像个冰人,呼吸却如同火一般燥热——下意识的,他紧张的时候都会这么做,Will舔了舔嘴唇,不出意外地蹭到了那人的上唇。一瞬间,对方彬彬有礼的打量变得暧昧而危险。他不满地咕哝了些什么,Will猜测应该是绝对是来自恶魔的诅咒。

“我亲爱的男孩儿,你真是叫离别都格外痛苦。”他沉重的叹气,从胸腔中发出郁闷的低吼,令Will联想到初冬时在山谷流窜的北风。“你叫什么名字?”

脑子里一个声音告诫他千万别把真实的姓名告诉这种精怪,他们会借着人类的名字施下诅咒,甚至威胁他们的生命。但Will张了张嘴,诚实地回应道,“Will Graham,这是我的名字。”

于是邪神满意地笑起来,Will能隐约看见他锋利的牙齿。神明低声默念了一遍他的姓名,唇舌故意卷动似乎是想将这个名字吞入腹内细细品尝。“真是个可爱的名字,它足够陪伴我度过接下来的几个月了。”说着他取下头顶的毡帽,用属于人类的手摘下头顶鹿角上盛放的一朵雪莲。

Will怔怔地看着他像魔术师耍把戏一般做完了一系列动作,但是和杂耍不同,这个人的每一个举动都透露着尊贵和从容。Will纷乱的思绪又分裂出一条去猜想神的起源——他从未见过除这人以外的神明,但在传说中,神大多数都是世界混沌时期通过残忍的搏斗厮杀确定领域的野蛮之辈,他们带走的生命要比创造的更多。而在他眼前的这个邪神,一举一动都那么优雅,那么地进退有度,不卑不亢。

Will想,他比任何人都更像一个人类。

男人将雪莲花投掷向他的眼睛,Will连躲也没躲,当然那也不过是徒劳,眼见这花瓣在空中碎裂成一片片冰屑,倏地一下飞入他的眼中。Will猛地弯下腰捂住冰冷刺骨的眼球,一时间分不清滚滚落下的是泪还是融化的雪水。他看不见自己的双眼被泪水冲刷后呈现出愈发明亮的蔚蓝,也看不见男人眼底的赞赏与痴迷。一只宽厚的手掌抚摸上他的后背,温柔的力道满是怜爱与宽慰。他听见那人安慰道,“好了好了,疼痛只是一会儿的事,你必须经历这一步。”

“为什么……”

那人没有回答,但搁在他背上的手却施重了力道。“你只有五个月的时间,我亲爱的Will,如果在迎春花的第一个花苞绽放之前你还没有找到我的宫殿,那你就再也救不回你的朋友了。”

“什么,五个月?你是说,你要让冬天蔓延五个月的时间?不行,镇上的人撑不住那么长的时间!”

“所以你要尽量来得越早越好。”Will艰难地抬头,只看到一个光线模糊的诡异身影,头顶的鹿角枝丫似的伸展,接着他的眼角被人轻轻刮了一下,“这是我们的约定,我欣赏守约的人。”言下之意是如果Will胆敢爽约,他便绝对不会容忍。

Will怀疑他是否有必要这么小心翼翼地再三索取保证,他都能冰冻住Alana,还给他的眼睛里种下了类似于监视器的玩意儿,他想要解决Will不该是轻而易举的吗?想是这么想,Will嘴上还是老老实实回答,“我明白了。”

这就足够取悦他了。

“那我就在宫殿里等着你的到来。”他歪了歪头,亲昵地问道,“我会备上最好的软垫和鸭绒被,或许你会喜欢百合熏过的幔帐。你爱什么花?玫瑰还是丁香,当然石葵也很陪你的眸色,虽然不易采到但我能另辟蹊径。到时候你便是那里的第一位客人,相信我可爱的男孩儿,晚宴只比你能想象到的更加丰盛。”

“抱歉先生,”Will吞咽了一次,因为紧张和说不清道不明的羞涩,“我不是你的客人,如果我要出现也是为了救回我的朋友。”

“别这么粗鲁,Will,即使那点任性是如此的,与你的美貌不相上下的迷人。”他懒洋洋地转身,像只被扫了兴所以独自生闷气的大猫。他走回一直乖乖等待的牡鹿旁——Will好奇地扫了眼他的脚,惊讶于它们竟然不是恶魔那样的马蹄——好孩子们,Will听见他称赞,牡鹿摇动脖子上鸦羽似的羽毛,纷纷回应他的爱抚,而被撞伤的那只更是直往他的怀里钻,他的怀抱温暖紧握住牡鹿脖颈的手臂也强壮有力。Will挪动脚步轻轻走近Alana。

Alana漂亮的面孔不再活泼生动,此时此刻站在Will面前的她仿佛是一个名为Alana Bloom的石雕,一个足以以假乱真的替代品。“A至少你还有呼吸。”Will牵过她的手,知道与她漫步在雪地间被狗群环绕的日子即将成为历史不复存在,而未来——Will谨慎地瞥了一眼给牡鹿查看伤口的男人——他的未来恐怕早就冻成了一块地窖里的腌鱼。Will不会盲目抱有期望,认为只要他在期限内找到那人的住所就可以成功带Alana回来。他的眼睛能看到的比他愿意去相信的更真实,至少他能确信,眼前的这个男人,这个怪物对他的到来满怀期待。Will相信如果自己自愿成为代替,他只怕是再称心如意不过。

“是时候该向我们未来的客人说再见了。”男人揪过Alana斗篷的领子把她扔上雪橇,在Will斥责之前弯腰深深嗅了他的气味——这招成功让他闭了嘴。“唉,我已经开始想念你了。”

“那就让Alana回来,换我做你的俘虏!”

“嘘,不是现在。”他侧过头,半是留恋半是可惜地一步步退离Will。“我不得不再次申明我是有多么迫不及待地期盼你的拜访,预祝你一路顺风,Will。”他在牡鹿格的格的的蹄音奏响前最后一次说道,随后乘着他的雪橇消失一片雪雾中。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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